走出書店,晚風帶着初秋的微涼拂面而來。街道華燈初上,車流彙成一條條流動的光河。周嶼白很自然地走到外側,替我擋住了人行道上偶爾穿梭的自行車和行人。他沒有試圖靠近,保持着半步的距離,并肩而行。
“剛才聊到城南的舊書攤,”他側過頭看我,晚風吹動他額前柔軟的碎發,“我知道有個地方,可能還沒被拆掉。周末有空嗎?帶你去碰碰運氣。” 他的提議很自然,像朋友間尋常的邀約。
“周末……”我略一沉吟,心裡那點剛平複下去的波瀾又輕輕漾開。這算是……約會嗎? “應該有空。”
“那說定了。”他唇角微揚,路燈的光落在他眼底,亮晶晶的。
那家藏在巷子深處的粵菜館果然名不虛傳。小小的店面,煙火氣十足。滋滋作響的煲仔飯端上桌,焦香的鍋巴混合着臘腸的油脂香氣,瞬間勾起了食欲。我們的話題更加輕松随意,甚至帶着點朋友間的插科打诨。他講起大學時和室友為了搶最後一份食堂的糖醋排骨差點“反目成仇”,我吐槽甲方如何把“五彩斑斓的黑”這種要求說得理直氣壯。笑聲在小小的空間裡回蕩,那些沉重的過往,那些淩晨四點的冷光與孤寂,仿佛真的被這溫熱的食物和輕松的氣氛驅散了,隻留下一種劫後重逢般的、純粹的松弛與愉悅。
晚飯後,他堅持送我回去。車子停在我租住的老式小區門口。路燈昏黃,将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到了。”他熄了火,側身看向我。車廂裡彌漫着淡淡的、屬于他的清冽氣息和剛才晚餐沾染的飯菜餘香。
“謝謝你的晚餐,還有……咖啡。”我解開安全帶,指尖在金屬扣上停留了一下,擡眼看他。路燈的光線勾勒着他清晰的側臉輪廓,那雙在便利店的冷光下曾顯得疏離遙遠的眼睛,此刻在昏暗中顯得格外深邃柔和。
“該說謝謝的是我。”他笑了笑,目光坦蕩地迎着我,“謝謝你的蛋糕,謝謝你寫的每一個字,也謝謝你……願意等這場遲到的日出。” 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在狹小的車廂裡顯得格外清晰。
“晚安,蘇晚。”他輕聲說。
“晚安,周嶼白。”我推開車門,夜風湧入,帶着微涼的清醒。
關上車門,隔着車窗,他對我點了點頭。車子沒有立刻啟動,直到我轉身走進小區大門,身後才傳來引擎發動,車輪碾過路面的輕微聲響,漸行漸遠。
樓道裡的聲控燈應聲而亮。我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胸腔裡那顆心,依舊跳得有些快,但不再是驚惶的亂撞,而是一種鼓脹的、帶着暖意的悸動。手腕上似乎還殘留着下午在書店被他攥住時的灼熱觸感,還有他最後那聲“晚安”的餘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