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蒼溪推門而入,目光先是落在大紅喜服上,歎了口氣,而後又落在謝真身上。
“這丫頭命真是大,再晚片刻,那顆心就不會再跳動了。”
“還有那喉嚨,她是不是想以後都說不了話。笨丫頭。”
蒼溪放下手中藥,走近看了看,對謝真道:“你也歇一歇吧,别讓她醒來看到你這副摸樣。”
話音突然頓住,這丫頭現在看不到了。
謝真不說話,繼續守着南阿蠻。
蒼溪知道勸不動,重重一歎,想安靜離開。走到門邊,謝真倏地出聲:“師父。”
蒼溪回頭。
謝真頭也不回繼續道:“勞煩師父布置好大堂,那套婚服恐怕此生徒兒不會再有機會穿,我想留個念想。”
說完便起身,走向桌邊,拿起衣盤中的衣裳,目光哀痛又決絕。
——
南阿蠻醒來時并不知道自己醒來了。
因為她看不到,聽不到,伸手觸摸旁邊的東西也沒有感覺,眼前是一片無邊的黑暗,仿佛沉入了深海最幽暗的深淵,世界靜默得令人窒息。
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空氣輕撫肌膚的感覺,時間在這裡變得毫無意義,隻剩下一片沉寂的虛無。
這種寂滅快将她逼瘋,抱住自己放聲嘶吼,企圖通過這樣的方式感知她的存在。
謝真匆匆趕來,他不過離開片刻,聽到這樣的動靜,心裡無比後悔,他不應該離開的!
南阿蠻在床間大喊大叫,淚糊了滿臉,神色是從未有過的痛苦。
謝真見狀,心裡一窒,一股鑽心的痛苦襲來。
他快速跑向南阿蠻,伸手抱住,可南阿蠻無法感知,還在崩潰大叫。
“誰來救救我,有沒有人。謝真,你到底在哪兒。”
謝真用力閉緊雙眼,從南阿蠻的狀态來看,恐怕聽覺和觸覺也......。
他用力圈住南阿蠻試圖用這樣的方式讓她感知,懷中的人做不了大動作,先是一愣,然後逐漸安靜下來。
“是你嗎?”她顫聲道。
“我聽不到,感知不到,是你嗎謝真?”
謝真心在滴血,太陽穴突突地跳,隻能再用力,将南阿蠻圈得更緊,活動範圍更小。
他用這樣的方法告訴南阿蠻,是他,他在身邊。
鼻尖一股淡淡的琥珀香萦繞,她還有嗅覺,這是謝真身上味道,從前聞慣了不覺有什麼。
如今靠着它終于确定謝真在身邊的南阿蠻開始放聲大哭,心中萬千委屈噴湧而出。
“我看不見了,謝真。我觸碰不到你,感受不到你。都是因為那個畜生。”
她第一次這麼恨一個人,他的出現從一開始就是陰謀,先是拯救,後是屠戮。他才是瘋子,來自另一個時空的瘋子。
謝真緊緊抱着她,無聲落淚。
他知道南阿蠻說的是誰,往生鏡不會騙人,照出的隻會是真是樣貌,幕後黑手同他長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再加上阿蠻昏倒前說的“另一個你....存在....殺了你。”
痛極之下,阿蠻應該是想說有另一個他存在,并未想殺了他。
謝真對這荒誕滑稽的真相苦笑不已。
這就是幕後之人?另一個自己,荒唐至極。
可偏偏隻有這個,能解釋一系列的事情。
他低下頭,輕啄了下南阿蠻的唇,而後伸手拿過放置一邊的喜服,為她換上。
“阿蠻放心,我會讓你恢複如初的。原諒我再自私一回,今夜高堂,将是我此生唯一的念想。”
不能相伴一生,那便在高堂下拜别。
可惜南阿蠻聽不到,任由謝真為她褪去裡衣,細細換上層層疊疊複雜的婚服。
謝真牽着南阿蠻出現時,大堂上已挂滿紅綢,點上喜燭,蒼溪端坐堂前,看着一對壁人出現,心頭一酸。
活了這麼多年,能牽動他情緒的事情不多。
這個徒兒,當初自己管殺不管埋,一心尋找滅族真相,教了該教的東西後便拍拍屁股走人。
後來幡然醒悟,才知他在宮中過得有多艱難。
好不容易遇到南丫頭,又是層層阻攔。
“慕容仙啊。”他歎息,“你的兒子怎麼這般慘,你若在天有靈,好歹也管一管,難道真的忍心看他這樣?”
晃神間,謝真已經牽着南阿蠻行至堂前,兩人一身大紅喜服,并身而立。
禮官拉長調子唱和道:“一拜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