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邏輯支撐的感覺,隻是噪音。” 江燼毫不退讓。
“你懂什麼是生命力嗎!”
“你缺乏基本的音樂素養。”
講台上的鄭教授聽着兩人火藥味十足的“讨論”和那兩段南轅北轍的動機,臉色越來越黑。他重重咳了一聲:“停!你們兩個!三分鐘到了嗎?發展呢?對話呢?我隻聽到吵架!” 他看着江燼,“江燼,你的理論基礎紮實,但音樂是感性的!” 他又轉向林澈,“林澈!你的樂感是天生的,但基礎不牢,地動山搖!你們倆……” 他指着兩人,痛心疾首,“一個太死!一個太飄!簡直是反面教材!下課!”
全班同學憋着笑,看着鄭教授氣呼呼地夾着教案走了。後排角落,林澈對着江燼的後腦勺做了個鬼臉,江燼則把樂理書翻得嘩嘩響。
當然戰争并非總是白熱化的。偶爾,也會出現短暫而詭異的“和平”。
當然,那通常發生在兩人都極度專注于自己領域的時候。
午休時間,大部分同學去食堂或操場活動,教室裡人不多。江燼坐在座位上,戴着耳機,面前攤開一本極其複雜的交響樂總譜,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無聲地、極其快速地模拟着不同聲部的進行,指尖翻飛,神情專注到近乎神聖。陽光透過窗戶,在他低垂的眼睫和專注的側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那層冰冷的盔甲似乎暫時卸下,隻剩下對音樂本身的純粹投入。
而林澈,則盤腿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椅子腿被他用不知道哪裡找來的破布包了起來,以防拖動發出噪音惹毛某人,抱着他那把心愛的木吉他。他沒有插電,隻是輕輕地撥動着琴弦。一段溫柔、舒緩、帶着點迷幻色彩的旋律從他指尖流淌出來,與他平時鬧騰的風格截然不同。他微微閉着眼,頭随着節奏輕輕晃動,嘴角帶着一絲近乎溫柔的弧度,沉浸在隻有他和吉他知曉的世界裡。
兩人背對着背,各自沉浸在截然不同的音樂宇宙中。江燼指尖流淌的無聲交響宏大而精密,林澈指下溢出的輕柔旋律則像私密的低語。沒有對抗,沒有噪音,隻有兩種純粹的音樂能量在狹小的空間裡各自流淌,意外地形成了一種互不幹擾的甯靜。
夏婵拉着陳墨輕手輕腳地回到教室拿東西,看到這一幕,驚訝地捂住了嘴,用氣聲說:“墨墨快看!太陽和冰山……居然在和平共處?”
陳墨也看呆了,悄悄拿出速寫本,飛快地勾勒下這難得一見的畫面:陽光切割的教室角落,兩個背對的身影,一個挺直如松,指尖跳躍着無形的樂章;一個慵懶盤坐,懷抱吉他,沉浸在輕柔的聲波裡。
宋言坐在不遠處的座位上,厚厚的劉海下,眼睛閃爍着銳利的光。他手中的筆在深藍色筆記本上流暢地移動:
【觀察日志】又是熱鬧的一天,冰火二人組戰争持續爆發中,兩人勢均力敵,火花四濺。不過也存在短暫的和平,雖然每次都像暴風雨前的平靜。
——于午休時。
宋言合上筆記本,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鏡,對,他其實沒戴眼鏡,目光再次投向那個角落。此刻,林澈似乎彈完了一段,手指停了下來。幾乎是同時,江燼模拟交響的指尖也定格在一個和弦上。短暫的甯靜被打破,林澈伸了個懶腰,椅子腿發出輕微的摩擦聲。江燼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重新翻開總譜,耳機似乎戴得更緊了。
短暫的“和平”如同陽光下脆弱的肥皂泡,啪地一聲,消散在秋日下午微涼的空氣中。戰争的陰雲,再次籠罩在靠窗的角落上空。而秦老師那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似乎早已預見了這一切。合作作品?那看起來像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充滿災難性想象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