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欺睜開眼時,腦子還不大靈光。
他沒事?
得救了?
還有,“這是哪兒?”
入眼是一間雅室,夜色深深,屋内雅緻明淨,雲窗月帳,清雅荷香浮動。
這裡像是一座雅緻别院其中的居室,軒窗外邊隐隐見得扶疏花木的輪廓,假使白日裡觀賞,定是副好風景。
“此處是雲瀾極東一方浮島。”
有人聲色輕柔答道:“背靠九重仙阙,是以有些僻靜。”
沈欺靈識裡昏沉一掃而空,立馬清醒了,驚坐而起。
……這個聲音。
從那個堕神手裡把他救下來的,難不成是蔚止言麼??
果不其然,坐在床邊的正是一襲雪織雲錦衣的仙尊,不是蔚止言又能是哪個。
答話時,蔚止言正施一縷仙澤,替沈欺消解他體内奪靈咒的餘勢。見沈欺坐起身,甚至順手挪了隻卧枕放在他身後,好讓他能倚靠得更舒服些。
……
不對。
不該。
不應當。
沈欺僵硬地扭頭,他記性不差,忘不了雲瀾令的羅盤上,九重仙阙背後那座浮島有行不顯眼的小标記,“夜來風雨”。
為此,雲瀾廣集一條迎新議論裡貼心地附上注解:夜來風雨,蔚然師尊所居别院。
沈欺更加僵硬地措辭:“我怎麼會在這呢?”
蔚止言好心解釋了:“堕神華瑤欲奪你靈脈,好在奪靈咒尚未成形,然禁咒狠毒,需立刻運轉仙澤将其祛除,如有延誤,恐是留下禍患。”
“你昏睡不醒,故而,先把你帶到這裡。”
沈欺這才注意到,他靈脈裡有一股溫和仙澤遊走,華瑤施下那道奪靈咒所遺留的兇邪氣,因此逐漸消散了。
左右摸索一番,還好,雲瀾令也找回來了。
“那神女怎麼樣了?赤鱗珠沒有讓她奪走吧?她分明是神,又為什麼對仙界敵意深重?”失去意識後發生的事情,沈欺一概沒有親眼看到,便問。
“不必擔心,已無事了。”蔚止言寬慰他。
“華瑤她生而為神,卻不願為神,脫出仙界已久,成了冥界離天宮的首領。”
“行事悖逆仙道,她的神脈勢必自毀,為此她各處搜羅清神露,此外還号令離天宮頻頻妄傷路經空茫海的無辜人士,隻為了掠奪清神露,試圖修補靈脈。”
蔚止言一說,沈欺頓時想起更多的蛛絲馬迹來。
他初見華瑤後,問了無藥先生,那神女來鹿柴坡求醫為的什麼。無藥先生對他說,那位神女近日太虛昏昧,需借清神露醫治,尋遍了附近幾處神山仙島還不夠,又把醫館的所有清神露買走了。
到了雁城,小舒仙子提過一句,雁城醫仙院的清神露,那些天很不湊巧,都讓一位神女買空了,否則還能騰出一些給他調理精神。
鹿柴坡醫館、雁城醫仙院,買走這兩處清神露的神女,就是華瑤。
她成了堕神,終究還算神族,給身上做了喬裝,才沒讓人察覺她是離天宮的華瑤。
也是在鹿柴坡,離煜和封銘打嘴仗時,離煜罵過封銘這麼一句:“大度你個頭啊!你到底看沒看天庭的告示,冥界離天宮的宵小跑到空茫海作亂,害了多少仙商,現在生意不好做你知不知道!”
封銘答的是,“咱們又不去空茫海,也牽扯不上離天宮那尊堕神,生意還是照樣做嘛。”
另外,前些日子參觀的風雅集招新,也有人群議論,“靠近冥界的空茫海,最近有離天宮的匪患出沒”。
——将各處清神露一掃而空的神女,就是離天宮的堕神華瑤。離天宮衆多魑魅往空茫海劫掠搶奪,就是聽華瑤的号令,同樣為了獲取清神露。
蔚止言又道:“華瑤傾盡所得的清神露,神脈之凋零也無法逆轉。她竟铤而走險,在方寸天清剿離天宮時設詭計生擒了仙官,從仙官口中撬出一個秘密的消息。”
沈欺有所預感:“赤鱗珠?”
蔚止言:“是了。”
華瑤用盡幻術,從仙官嘴裡套出一個隻有方寸天知道的秘密:神脈凋零并非無救,往年方寸天也曾追緝過一個堕神,那個堕神的靈脈卻在凋零後恢複了。
當年那堕神修補靈脈所用的靈寶,名叫赤鱗珠。
赤鱗珠,一顆可抵百年修為。集齊四十九顆,可修補蘊靈之物。
——這個“蘊靈之物”,居然包含了神族靈脈。
華瑤欣喜若狂,命令部下繼續收集清神露,她自己則停止了找尋清神露的舉動,轉而全力籌謀赤鱗珠。
她探聽到赤鱗珠藏在雁城的珍寶閣,由城主府時刻把守,決意趁着雁城花醒的時候動手。雁城花醒,珍寶閣的守備松懈,入城的哨卡卻嚴密,她就化分出神識,果然,化神成功躲過了入城探查,盜走了赤鱗珠。
隻是發生了一樁意外。
化身逃走的路上,珍寶閣附近出現了兩個不該出現的人,華瑤的化身被他們撞見,赤鱗珠無意間掉落。
之後赤鱗珠聞所未聞地融入了沈欺的靈脈裡,華瑤隐在暗處感知到赤鱗珠的氣息遠走,無論如何想不到這層,隻以為是雁歸君把赤鱗珠交給了雲瀾府保管,就找來了雲瀾。
蔚止言:“華瑤潛入了雲瀾,卻需時日繞過仙障,查探赤鱗珠的确切方位。她擅幻術,登仙樓内皆是幻境,成了她擇定的藏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