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這麼說,”盧希安按住他的手,“從踏上炎星土地的第一刻起,我就從未後悔過!”
萊炆輕柔地為他按摩起肩背,年輕雄蟲看起來削瘦,卻依然擁有漂亮的肌肉線條,肩頸處有些僵硬,想來是最近因拍賣而來的一系列壓力......
萊炆暗暗歎了口氣,語氣愈發溫柔:“雄蟲傷害雌蟲,三百年來最重的判例是監禁三年,那個被判處三年的雄蟲,以極其殘忍的手段切掉了雌蟲的四肢。”
“你這個,還遠遠達不到那種程度。”
他頓了頓,繼續道:“況且,當時他正在傷害你的......财産,你這也屬于......”
雌奴與元老的身份是遠遠不能對等的,說同類間的正當防衛太過了,隻能算是一種保護财産時過當的緊急避險。
萊炆歎了口氣,道:“算是一種為了維護财産的緊急避險吧,我可以出庭接受質詢,為你減輕罪責。”
“不要,”盧希安拉住他,“我再不會讓你在衆目睽睽之下經受羞辱。”
他站起身:“我會去拜訪元老院的諸位首席元老,詢問他們對這件事的意見。”
他說的雲淡風起,萊炆卻知道他骨子裡是怎樣的桀骜不馴。
當年盧希安的雄祖父誤以為盧希安打碎了他的高仿古董花瓶,用鞭子将他抽得死去活來,也沒有得到一個字的服軟。
讓小安去向元老院那群老古闆低頭,太過折損他的傲骨。
萊炆·洛維爾絕不允許。
他心底明白,元老院這般大費周章,歸根結底不過是為了讓盧希安放棄對萊炆.洛維爾的庇護罷了。
失去小安的庇護,一切回到預期的起點,他還是能用最初的計劃達到那個目的。
而小安,卻可以得到自由,他可以自由地回藍星去找他的“那個人”。
萊炆.洛維爾暗暗下定了決心。
他按摩了許久,直到盧希安沉沉睡去。
萊炆點上一支安神香,然後進屋換了套黑色袍子,展開羽翼,用烏墨一點點将白羽塗黑。
借着夜幕的掩護,他一翅膀打碎路上的攝像頭,飛入黑夜的懷抱。
床上,盧希安睜開眼睛。
他走至窗前,看着那個滑過夜空的背影,精神力呼嘯過手掌,将窗簾撕得粉碎。
萊炆又私自外出了!
盧希安已經讓老亞當用加強監控的方式警示他這件事,但他還是偷偷脫離盧家的庇護,私自飛出盧希安的掌控,去做一些不能讓盧希安知道的事情。
一瞬間,盧希安想起盧家地下室的那個黑暗房間。
二十年前,三歲的盧希安在一次探險遊戲中,無意間闖入,驚奇地看見了各式各樣帶倒刺的鞭子、剔除翅羽的尖刀、布滿尖刺的長凳……
他随手拿了一條短鞭,揮舞着跑出去玩,一頭撞見他的雄父。
那一天,雄父與雄祖父爆發了驚天動地的争吵,在唯一雄子的絕食威脅下,雄祖父隻得妥協,将那間地下室徹底封閉。
今天,盧希安看着窗外的蒼茫黑夜,再一次察覺到雄祖父的暴戾血液在自己體内瘋狂湧動。
他甚至想到一旦萊炆回來,就一把抓住他,拖到地下室去,打斷他的羽翼,折斷他的傲骨……
可是,那本神秘書冊中,萊炆·洛維爾在各種超出極限的殘酷對待中輾轉了十年,卻并沒有低頭哪怕一次。
盧希安會忍心那般對待他嗎?
低下頭顱、折損傲骨的萊炆.洛維爾,将不再是萊炆.洛維爾!
而且,一旦盧希安動了手,炆叔再不會用喜愛的眼神看向他,黑曜石般的眸子裡不會再有溫柔的笑意。
盧希安歎了口氣,躺回卧室的床上,打算繼續扮演他的乖孩子。
時間緩慢地流淌,盧希安看了幾次時間,一個星時漫長如一天。
他的怒意愈積愈盛,幹脆坐起身,取出一瓶酒,大口痛飲起來。
一瓶酒喝完,窗外微微傳來振翅的聲響。
直到萊炆撥開窗戶,翻身而入,盧希安仍握着酒杯坐着,面沉如水。
“你去哪兒了?”他起身,重新開了一瓶酒。
萊炆抖一抖翅膀,幹涸的烏墨紛紛從羽翅上落下,片刻便恢複潔白無瑕。
他在盧希安對面坐下:“我去找了一些元老院的朋友,希望他們能在聽證會上幫助你。”
聽到是為他而去,盧希安心中沖天的怒火略降了一些,但朋友?
元老院能說得上話的“朋友”,多半是位高權重的貴族雄蟲。
什麼樣的“朋友”比盧希安更值得他依賴?他才是他的雄主!
盧希安的怒火,瞬間如滿溢岩漿的火山一般蓄勢待發。
“辛苦了!”他拿出水晶杯,倒了一杯給萊炆,“但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
“小安,”萊炆捧着酒杯,懇切地表示不贊成,“照顧你是我的責任,我不能再讓你因我受到傷害。”
他溫柔地解釋:“你還是個孩子,理當在藍星與你心愛的那位......”
“孩子?!”盧希安心頭的火山終于按捺不住了,根本沒聽到後面的話。
孩子,而非他可以求助的“朋友”!
啪!
他摔碎了水晶杯,異色雙瞳中是熊熊的火焰:“跪下!”
萊炆震驚地擡頭,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