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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江第一燈】?”柳嘉之眯着眼睛,一隻手搭在眉骨上眺望船幡上的字,“誰家的燈船,好大的口氣。”
“聚仙樓的。”晏井承沒有收手,而是更有恃無恐地護着她。
“又是聚仙樓!那咱們州江樓沒有燈船嗎?”柳嘉之撇了撇嘴。
“柳姑娘有所不知。”忽然有人笑着插話,單興為搖着折扇擠過來。
“咱們州江樓在姑娘來之前,都是遺世而獨立的存在。這些個活動,是萬萬見不着晏東家身影的。”
聽罷她仰頭看他,簪頭燈影在他眸中晃出細碎的光:
“晏井承。”
“明年我們州江樓也要有燈船,做成最獨一無二的樣子,讓它漂遍錦江。”
他低頭,戴着銀戒的左手伸至她的頭頂,替她拂正歪掉的兔兒燈發簪——那是剛在燈會小販處給她買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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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喻赤喉結動了動,目光掃過笑鬧的衆人,怔怔望着柳嘉之的新發簪。
“喻公子盯着人發呆,莫不是也看上那簪子了?”賈蒲似笑非笑道。
喻赤回頭沒好氣地說:“賈公子若是不想要請假卡可以直接給我。”
賈蒲好事兒地繼續拱火:“誰不想要,喻公子不想要嗎?是我忘了,喻公子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誰說我不能?”喻赤冷笑一聲,“跟他搶東西,我還沒輸過。”
“那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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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仙樓的燈船忽地炸開星火,百枚煙花沖天而起,随着風揚灑在明亮的夜空裡。
風中搖曳的兔兒燈發簪映得透亮,雖說柳嘉之還是不願意聚仙樓出這麼大的風頭,但眼睛早已看直。
她忽然想到,一句在現代的時候便很喜歡的禅語,轉頭對視上晏井承的眼神:“風吹幡動,是風動?還是幡動?”
他低頭,看見她眼底映着的自己的影子:“是簪子随風動,燈船随幡動。”
“不對不對,你應該回答……”柳嘉之輕笑,本想強行撩他一波。
不想,他緊接着說:
“我心随你動。”
得,終究還是被古人用古文拿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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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三刻,人群漸散。
晏井承送柳嘉之至房門口:“手伸過來。”
“幹嘛。”柳嘉之警惕着不動。
“教柳姑娘正經按跷術。”說罷,雙手正假意攀上柳嘉之肩膀。
“我錯了我錯了,我忘記古代男女有别嘛,不然都給他們弄成請假卡了。”柳嘉之笑着向院子裡跑去。
晏井承追上去:“姑娘對自己的技法如此自信,怎的也不給我發一張按摩卡。”
“想要按摩卡,那戒指收回。”柳嘉之一本正經朝他伸手。
“那不行,我都要。”
“貪心。”
晏井承仰頭望向明亮的圓月,清輝落在墨色大氅上,“我也發現了,遇見小之後,我變得越來越貪心了。”
柳嘉之随着他的眼神,也看向了月亮。
“今晚的月色真美。”
晏井承點了點頭,“是很美。”
柳嘉之再次笑了,晏井承終于還是被她強撩了,雖然他自己并不知道。
“就怕月滿則虧。”晏井承忽而嚴肅道。
“晏井承你真煞風景。”
柳嘉之笑容凝固在臉上,等下次有機會再給他解釋夏目漱石的名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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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井承左手撫摸着柳嘉之的發絲,鸢尾花戒指在月光下散着淡淡的光。
“現在的一切都太美好了,會讓我越來越想把你藏起來。”
“月虧不久還會圓,這是自然的規律,我們遵循就好。搭戲台時,你問我害不害怕,我現在的答案和當初一樣。”
“小之。”晏井承神色晦暗,低吟道。
“你的暗閣是不是有什麼動靜了?”柳嘉之咽了咽口水,忽地感覺周身有點冷。
“有人在查小之的身世了,估計不久就要大做文章了。”晏井承感覺到她輕微發抖的身子,稍用力将人摟進了懷中。
“我答應過小之,再無旁人能知道你叫蔣丫。”
柳嘉之回抱着他:“怎麼可能呢,你派人能輕易查到的事情,别的有心人自然也能查到。”
柳嘉之知他是在盡力安慰自己,用心之良苦,把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晏井承,你護我時總把我擋在身後,可我也想告訴你——”
“無論我是誰。”她指尖慢慢摩挲他的銀戒,“咱們隻管見招拆招,你護我一寸,我還你一尺。”
頓了頓,鄭重環抱住了他,兔兒燈發簪蹭過他的下颌。
“休想自己一個人出風頭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