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奈良月理完美地诠釋了什麼叫做“行走的低氣壓”。
她就像一塊被泡進醋裡的海綿,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我很酸,别惹我”的氣息。
上課,她會來,但永遠坐在離所有人最遠的角落,整個人縮成一團,仿佛自帶結界。
體術訓練,她也參加,但永遠隻用最低限度的力氣,以一種“能躺着絕不站着,能躲開絕不格擋”的姿态,将鹹魚精神貫徹到底。虎杖好幾次想找她對練,都被她一個“滾”字的眼神給勸退了。
至于任務,五條悟似乎真的把她當成了“玩具”,還沒給她安排任何需要出校的任務,隻是讓她跟着看一些關于咒靈和咒術界曆史的基礎資料。
月理樂得清閑,每天的生活就是宿舍、教室、資料室三點一線,把“非必要社交”降到了最低。
釘崎和虎杖嘗試過幾次拉她一起去吃甜品、逛街,都被她以“麻煩”、“累了”、“想睡覺”為由,無情拒絕。
久而久之,一年級的另外三人也習慣了她的存在——一個實力成謎、性格孤僻、但長得很好看的“幽靈同學”。
而月理,則在暗中觀察着所有人。
尤其是那個被她單方面認定為“假想敵”的伏黑惠。
她發現,伏黑惠确實是五條悟最關注的學生。體術課上,五條悟會親自下場指導他;理論課後,會把他單獨叫走開小竈;甚至連吃飯,都會時不時地把不愛吃的蔬菜夾到他碗裡,然後被對方一臉嫌棄地瞪回去。
【OS:看,果然是‘親傳弟子’的待遇。我這種半路被抓來的‘玩具’,果然隻能在旁邊看資料。】
每當看到這種場景,月理心中的警惕就更深一分,連帶着看五條悟的眼神,也愈發像在看一個誘騙無知少年的黑心老闆。
這種低氣壓的狀态,一直持續到了周五的深夜。
失眠了。
對于一個把睡覺當成畢生事業的鹹魚來說,失眠簡直是奇恥大辱。
月理在榻榻-米上翻來覆去烙了半小時的餅,最終還是煩躁地坐了起來。
【OS:可惡,都是那個白毛混蛋的錯。】
自從來到這個鬼地方,她就沒有一天睡得安穩過。不是被強行拉去社死,就是被迫思考這些複雜的人際關系。
查克拉因為情緒不穩而有些紊亂,讓她的大腦異常清醒。
她決定出去走走,順便去教學樓下的自動販賣機,買一罐她最近的心靈慰藉——超苦超提神的三合一速溶咖啡。
既然睡不着,那就幹脆别睡了。
深夜的高專,萬籁俱寂。
隻有風吹過竹林的沙沙聲,和遠處不知名昆蟲的鳴叫。月光如水,灑在青石闆鋪就的小路上,投下斑駁的樹影。
月理穿着一身寬松的運動服,趿拉着木屐,慢悠悠地晃到了教學樓下。
自動販賣機在走廊的盡頭,發出“嗡嗡”的微光,在寂靜的黑夜裡,像一座溫暖的燈塔。
她熟練地投币,按下那個熟悉的按鈕。
“哐當——”
一罐咖啡掉了下來。
月理彎腰,從取物口拿出那罐還帶着一絲涼意的咖啡,拉開拉環,正準備仰頭灌下這口“續命水”時,一個身影,毫無征兆地從走廊拐角的陰影裡走了出來。
月理的動作瞬間僵住,全身的肌肉在一刹那繃緊,擺出了防禦姿态。
這是刻在骨子裡的、屬于暗部的反應。
然而,當她看清來人時,那份瞬間提起的戒備,又化作了更深的煩躁。
是五條悟。
【OS:陰魂不散……】
月理皺起眉,本能地想裝作沒看見,轉身就走。
但今天的五條悟,似乎有點……不一樣。
他沒有戴那副标志性的黑色眼罩,也沒有戴那副總是在鼻梁上搖搖欲墜的圓形墨鏡。
他就那麼毫無遮掩地,将那雙舉世無雙的“六眼”,暴露在了清冷的月光下。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蒼藍色的虹膜,像是最純淨的琉璃,又像是蘊藏着風暴的深海。在月色的映照下,流淌着星辰般的光輝。美得不似凡物,帶着一種非人的、神明般的疏離感。
但此刻,那雙神明般的眼睛裡,卻沒有了平時的戲谑與輕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月理從未見過的、深不見底的疲憊。
他似乎剛剛結束任務回來,身上那件昂貴的黑色制服沾染着塵土,甚至還能在空氣中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鏽般的血腥味。
他沒有注意到月理,隻是徑直走到自動販賣機前,靠着冰冷的牆壁,緩緩地滑坐到地上。
他曲起一條長腿,另一條随意地伸直,然後将頭靠在牆上,仰起臉,閉上了眼睛。
月光勾勒出他精緻的下颌線和滾動的喉結,長而卷翹的白色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了一小片陰影。
他就那麼靜靜地坐着,一動不動,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種無法言喻的、沉重的落寞之中。
像一座被遺棄在月色下的、精美而孤獨的雕像。
這一刻的他,褪去了“最強”的光環,不再是那個捉弄人的惡劣教師,也不再是那個掌控一切的黑心老闆。
他看起來……就像一個隻是單純覺得“累了”的普通人。
月理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握着手裡的咖啡罐,掌心的涼意讓她紛亂的思緒稍微冷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