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月理那邊是“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靜。
那麼五條悟這邊,就是“火山爆發前”的死寂。
整個高專,上至夜蛾校長,下至輔助監督,都感覺到了——五條悟的心情,很不好。
非常不好。
他已經連續三天,沒有笑過了。
那個總是挂在他臉上的、欠揍的、輕佻的笑容,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所有人都感到膽寒的、陰沉的低氣壓。
訓練課上,他不再捉弄學生,而是用一種近乎于“虐待”的方式,把虎杖和伏黑操練得死去活來。
“太慢了!宿傩的手指在你們身體裡是用來當裝飾品的嗎?!”
“動作變形了!伏黑惠,你的式神比你更有幹勁!”
“你們是沒吃飯嗎?!還是說,你們也想變成被‘處理’掉的垃圾?!”
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淬了冰的鞭子,又毒又狠,抽得人遍體鱗傷。
就連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釘崎,都不敢在他面前大聲說話。因為她隻是抱怨了一句“老師你今天火氣很大耶”,就被罰跑操場五十圈。
而高專的會議室裡,氣氛更是凝重到能滴出水來。
“所以,關于宿傩容器的處理方案,你們這些爛橘子,又想出了什麼新花樣?”
五條悟翹着二郎腿,坐在主位上,聲音冰冷地,掃視着在座的一衆高層。
那些平日裡作威作福的老頭子們,此刻一個個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他們能感覺到,今天的五條悟,像一個被點燃了引線的炸藥桶,随時都有可能爆炸。前幾天因為某個家族的施壓,上面再次重提了“秘密處死虎杖悠仁”的議案,結果被他當場掀了桌子,還撂下狠話:“誰敢動我的學生,我就先殺了誰。”
那股毫不掩飾的殺氣,至今還讓幾個老頭子心有餘悸。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
隻有一年級的那幾個人,隐約猜到了一些。
“絕對……是跟月理有關。”
休息時間,釘崎一邊給虎杖貼着創可貼,一邊小聲地跟伏黑說道。
虎杖龇牙咧嘴地嘶着冷氣,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我也覺得。自從那天之後,他們兩個人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月理把老師當空氣,老師……看起來就像個要被人抛棄的大型犬,還是會咬人的那種。”
“什麼大型犬,他就是活該!”釘崎沒好氣地說,“肯定是他說了什麼過分的話,把月理惹毛了!我早就說了,這個男人,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伏黑惠沒有參與他們的讨論。
他隻是默默地看着不遠處,那個獨自一人坐在樹下,翻看着一本看起來像是旅遊雜志的月理。
她的側臉很平靜,陽光照在她身上,卻仿佛照不進她的心裡。她看得極其專注,甚至還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像是在規劃着什麼。
他知道,釘崎說對了。
那天,他雖然提前删掉了短信,但他還是察覺到了。
他看到五條悟從外面回來時,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也看到了月理從那天起,眼中徹底熄滅下去的光。
能讓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五條悟變成這樣,又能讓這個一直很堅韌的女孩露出那種表情……
他到底,說了什麼?
而此時,被學生們在背後議論的五條悟,正一個人待在他的辦公室裡。
辦公室很大,也很空曠。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辦公桌上,堆滿了……各式各樣、包裝精美的甜品。
有草莓蛋糕,有抹茶泡芙,有栗子蒙布朗。
還有……十幾盒包裝完好、根本沒有拆封過的、仙台特産的喜久-福。
這些,都是他這幾天,出任務時,“順路”買回來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買。
隻是習慣性地,在路過甜品店的時候,會下意識地走進去,然後,腦子裡會不受控制地浮現出某個人。
會想起她小心翼翼地問自己想加什麼料的樣子。
會想起她嘴上說着不要,卻還是把那把粉色蕾絲傘擦得幹幹淨淨的樣子。
會想起她隔着電話,用夢呓般的聲音,說“在你身邊,很安心”的樣子。
然後,就會想起那天傍晚。
想起她滿懷期待地跑過來,問他“我們還去吃喜久福嗎”時,那雙亮晶晶的眼睛。
以及……
當自己說出那句“玩具就該有玩具的樣子”之後,她眼中瞬間熄滅下去的、所有的光。
“……啧。”
五條悟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從那一堆甜品裡,随手拿起一盒喜久-福,拆開。
他把一顆圓滾滾的大福塞進嘴裡。
很甜。
是他最喜歡的毛豆奶油味。
但不知道為什麼,吃在嘴裡,卻感覺……索然無味。
甚至,有點發苦。
“咔哒。”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夜蛾正道走了進來。
他看着滿桌子的甜品,又看了看五條悟那張陰沉的臉,皺了皺眉:“你又在發什麼瘋?”
“沒發瘋,”五條悟含糊不清地回答,“補充糖分而已。”
“你管這叫補充糖分?”夜蛾指了指那堆成小山的甜品盒,“我看着倒像是你在跟誰賭氣。”
五條悟沒說話,隻是又往嘴裡塞了一顆大福。
夜蛾歎了口氣,在他對面坐下:“悟,是因為那個叫奈良的轉學生吧?”
五條悟咀嚼的動作,停住了。
“這幾天,你們倆的事,整個高專都傳遍了。”夜蛾的語氣像個操心的老父親,“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是,悟,我了解你。你越是表現得不在意,就說明你心裡越是在意。那個女孩……對你來說,不一樣,對嗎?”
“沒什麼不一樣。”五條悟終于咽下了嘴裡的東西,聲音很硬,“不過是個……有點特殊能力的學生而已。”
“是嗎?”夜蛾看着他的眼睛,“隻是學生的話,你會因為她,跟禦三家之一的禅院家正面起沖突?”
五條悟的眼神,瞬間變了。
“你怎麼知道?”
“别小看校長的情報網。”夜蛾說,“你那天之所以心情不好,是因為禅院家的人找到了你,用你那位奈良同學的身世和特殊能力做文章,想逼你就範,在處死虎杖悠仁的議案上妥協,對不對?”
五條悟沉默了。
那天,他确實是去處理這件事了。
禅院家不知從哪裡,查到了月理的來曆不明,甚至隐約探知到她擁有不同于咒力的力量體系。他們以此為要挾,暗示如果五條悟不肯在宿傩容器的問題上讓步,他們就會将這件事捅到總監部,将奈良月理判定為“潛在威脅”,進行“隔離審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