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黑色的傘并不大,這是龍馬早在手冢一個人打傘時就發現的事實。而這把并不大的傘,此時卻很輕易地遮蔽了他所有的天空。
——因為手冢把三分之二的傘面全為他打着了。
所以現在不用猜就知道手冢淋雨的右半邊會有多狼狽,也許不僅僅是肩部了,連身上都濕了也有可能。
如果說桃城能做到那種地步是因為他喜歡杏,想好好愛護自己的女朋友,那麼做到這個地步的手冢又是出于什麼原因呢?
一時間龍馬心亂如麻。他想到了一個從前想都沒有想過會出現在部長身上的感情字眼。
喜歡?
然而剛剛想到這個詞語,他就宛如洩氣的氣球般失掉了之前所有緊張與猜忌。
不是喜歡。
腦海中一句話很輕易地打敗了他:
“——因為你們手冢部長他暗戀迹部。”
所以喜歡這個詞語,是部長對迹部的特定詞彙。不能放在其他人身上,更不可能放在他的身上。
龍馬閉了閉眼睛。
那這是什麼呢?是部長對部員的關愛嗎?
如是想着他感覺恰好有雨滴落在了他的臉頰上,替他将心中難以言喻的感情宣洩。
那很冰,卻也讓他從方才朦胧的暧昧中徹底走了出來。
……隻是關愛罷了,自己可不要想太多了。
“部長。”
“嗯?”
龍馬沒有說話,隻是伸手握住了手冢用來打傘的左手。
手冢心中一跳,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就發現下一秒前者手上微微用力後就松開了。
傘被扶正了。
做完這一切的少年什麼都沒有說,即使是早已熟悉他性格的手冢也沒有參悟到這其間的更深層含義。但他突然就覺得,那一把扶正的傘直挺挺地豎在兩人中間,宛如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線。
他忍不住往少年那邊看去,映入眼簾的是後者臉上十分顯眼的水滴。被吓一跳的手冢再定睛一看,意識到這隻不過是雨滴罷了。
可是……
手冢握傘的手緊了緊。
如果那隻是雨滴的話,為什麼會讓人感到這麼難過呢?
……
“越前,到家了。”
聽到雨聲中夾雜着手冢清冷的聲音,龍馬這才從愣神的狀态回複過來:“謝謝部長,那我先走了。”
語罷就要開院門直接往家走去。
“等等。”手冢一把扯住馬上就要走出傘外的少年的手臂,冰冷得出奇的溫度讓他愣了一秒才道,“打開院門離家門還有段距離,我送你到家門口。”
“随便吧。”
這幅不太願意親近的模樣實在是令手冢一頭霧水,但他又不知道如何開口詢問,隻好默不作聲地送龍馬到家門口。
“謝謝。部長再見。”
這回倒是龍馬主動說了話,他站在門口朝雨中撐着黑傘的俊朗青年禮貌性的微笑一下,待得到對方點頭後轉身回屋了。
少年走後手冢撐着傘,許久停留在原地沒有離開。
方才他看得很清楚,少年的眼裡分明就沒有一絲笑意。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對任何事情都遊刃有餘的手冢第一次嘗到了百思不得其解後慌了神的滋味。他轉身朝家的方向走去,仔細回憶了一路上的事情,除了來車自己攬了他的肩和發現桃城與橘吉杏外并沒有任何異常。
是因為自己摟了他?
不是。因為在這之後龍馬跟自己道謝時表情很正常。
難道是因為桃城他們?
可是,情侶間共傘的小暧昧情景并不奇怪啊。除非是……想談戀愛了所以觸景生情?
手冢把傘柄攥得更緊了。但沒過多久又再次松開了。
他心裡是明白的,遲早那一天會到來。
雖然少年的所有喜怒哀樂他都想去承擔,但這并不現實。真正的現實是他将好好扮演部長的身份,看他戀愛、工作直至結婚生子。
這很累。
但與其讓少年陷入被同性追求的尴尬境地,他更願意讓自己忍受那份孤獨。
……
“國光?怎麼在家門口發呆,快進來吃晚飯了。”
手冢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到家了。他聞言走到屋檐下收了傘,收完看見傘邊不斷有水滴沿着尖端滑落,隻覺心情也像這天氣一樣。
——糟透了。
手冢的母親看着兒子緊鎖的眉頭,十分擔憂。
剛剛站在門口拿着把黑傘的兒子,給了她一種如果不去喚醒就會與那背景的黑色融為一體的錯覺。
這不是她印象中的國光,她看不透甚至覺得有些陌生。
無端地,她心中有了一個祈願:
雨啊,快停吧。